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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著·友人诗·及随想
某一天,我半躺半坐沙发里,读名著《赫索格》,读到赫索格欲枪杀前妻玛德琳,和前妻情夫格斯贝奇,由衷赞叹作者处理情人、情杀之类故事、细节,惊心动魄,又不失优雅倜傥,纯净飒爽。读过一小段情节,惊羡之下,就想闭目沉思,默记于心。甚至设想:我遇到类似故事、细节,会作怎样处置?我感觉我是在读一部小说,也是在饮一杯琼浆,饮过一口,不想一次咽下,噙在口中,欲慢慢下咽,细细品咂。甚至设想:怎样一个酿造师,用了怎样的材量、工序、技巧,才酿造出如此让人贪恋的杯中佳品。我一位酒友,授我饮酒秘诀:噙酒在口,细细嚼碎,缓缓下咽,然后呵出一口长气,悠悠逍遥。个中滋味,神仙一般。当然,酒友一向自称:不是琼浆式美酒,他从来不碰。我从读《赫索格》,到放下《赫索格》,从半躺半坐沙发里,到凝神端坐。赫索格,赫索格前妻玛德琳,甚至赫索格情敌格斯贝奇,和赫索格心爱的女儿,一直在我脑海里舟桨飘摇,飘摇得我飘飘欲仙,自信满满——明摆着一个事实:欲全盘默记于心,空想,虚幻,念头旋上天空,随风走,伴云飞!
恰好一位文友打来电话:给你发过去一首古体诗,你打开微信看看。
我从虚幻之境,回归自我,回归现实。
这位文友,是当地诗词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,擅长古体诗,出游,酒后,林间,月下,或黄昏——牛羊、鸟雀,哞哞哞,咩咩咩,叽叽,喳喳,归槽、归巢之时,都会有感慨。每感慨,必有诗。我给他的部分古体诗的赞词是:古韵,古味,雅气之外,更添厚重、质朴。其实凡古体诗、词,还应加上:古色,古香,四字。诗,文,酒,菜肴,一样性体,色,香,味,俱佳,才算上品。
文友给我发过来的诗,题目是:《春访杏坛村》。全诗:
雕梁房半圮,
石巷草重馨。
梦蝶疑真我,
蛩音落汉瓴。
光阴辞百代,
天地驿诸灵。
一缕神魂在,
谁能冷灶陉。
诗中两个字:汉瓴,一时让我疑惑:房顶上会有瓴?在我的知识收纳筐里,瓴,是一个装水的瓶子。若干年前,我二十几岁,初涉文化地段,凡参加会议,必听见领导讲:某某领导讲话,高屋建瓴,等等。听得次数多了,就有疑惑:高屋建瓴——瓴字,什么意思?需要说明一下,当年我高中毕业,回乡务农,算回乡知识青年。需要劳动锻炼二年,才有资格被推荐上大学——被推荐,在我,一个遥不可及的良好愿望,或说期待?一个期待,期待几十年,疾风过耳,乍起乍没。当然,贫困人家,即便有幸被推荐,也未必上得起——高中,是我最高学历。我收集在我收纳筐里的所有知识,都是我寻寻觅觅,林间,道旁,墙角,甚至乱石缝里,自己捡拾到的。我最信赖的基础老师:《现代汉语成语词典》,凡有陌生、疑惑,都找她。凡她教导我的,我都终身铭记。记忆里,《现代汉语成语词典》对于“瓴”字的解释是:盛水的瓶子。通过微信,我把我的疑惑给文友发过去,很快得到回复:瓴,即,屋瓦。我大吃一惊,真的是大吃一惊。相隔几十年,确实是相隔几十年,再翻《现代汉语成语词典》,得到的解释照旧:盛水的瓶子。疑惑叠加,再翻《辞海》,得到的解释是:1、房屋上仰盖着的瓦,也称瓦沟。戴侗《六书故·工事四》:瓴,牝瓦仰盖者也,仰瓦受覆瓦之流,所谓瓦沟也。2、容器,形如瓶。《淮南子·修务训》:今夫救火者,汲水而趍之,或以瓮瓴或以盆盂。我捧着《辞海》,长时间不肯放下,五味杂陈,真的是五味杂陈。深信不疑的老师《现代汉语成语词典》,几十年前,不轻不重,不咸不淡,玩儿了我一回。老师都玩儿我,还有谁不玩儿我!由此认定:老师还在哪个地方玩儿了我,天知,地知,独我不知!祖宗,我的投机取巧的老师,这种时候,我该说你个什么好!毫无疑问,中国大地,自学的群体里,被玩儿了一回的,绝不仅仅我一个。
作家索尔·贝娄个人简介,小鸟白云模样,从我眼前飞过:出生加拿大,移居美国,硕士学位,大学教授,获诺贝尔文学奖,多次获美国国家文学奖。个人爱好:游历世界。一座珠峰,实实在在,一座珠峰。而我,农家子弟,出生小山村,县域内,市境内,山水,梁峁,都不曾全部走过。不是一个“瓴”字让我怎样心灰意冷,而是一个“瓴”字,出现的节点,恰在我读名著,拜名家,读的,拜的,昏昏然,飘飘然,半痴,半醉,狂人一般——仰望珠峰,没觉得是仰望,而是觉得正在珠峰之上,散散漫漫,东张西望游走、浏览。“瓴”字恰似一声断喝:无知匹夫,快醒醒,天高,地厚,海深,水远,庶几可知!
通身热汗之后,再次展读《赫索格》——不是半躺半坐沙发里,而是端坐写字台前。
戚戚,怵怵,心间,别样滋味,热气腾腾冒泡。
常捍江